翌日晨。
秋荇取了热水进入宋清婉的厢房内,欲为主子净面。不料绕过屏风见到的却是半裸的霍朗,惊得她心里咯噔一声,好在热水还是稳稳的,没有撒出来。
她毕竟是东府服侍惯了的丫鬟,不至于失仪,当即放了水行礼道:“见过将军。”
霍朗不是霍崇那样的莽夫,不喜在人前裸身,就对秋荇说:“热水放着,这里有我,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秋荇知道东府这位正主的脾性,一直低着头没有乱看,退出了厢房。
秋荇之所以没有太惊讶,是因为夫人与将军并非没有过肌肤之亲。将军一直不大给夫人好脸色,但是在府里的时候,她却也撞见过夫人与将军在花园、又或是书房内媾和。
将军书法遒劲,轻易不以墨宝示人,朝中喜好风雅的重臣求也求不得元昭手笔,早不知在夫人那身细皮肉上拓了多少遍。东府老桂花树下的那条藤椅,更是浸透了夫人香汗。
二人虽不同宿,如此颠鸾倒凤、白日宣淫,也是端方君子与贤良淑女中罕有。
唉,夫人昨儿居然还说什么和离。她若真舍得,会做出这样多荒唐事来?
房内,霍朗暂时没有打算起身,仍旧与宋清婉贴在一处。并非他贪恋温香软玉,只是匆忙把婢女遣出去,忘了自己将干净的衣裳拿进房来,索性再躺一会儿。
宋清婉眠浅,夜间早已经醒了两回。只是霍朗一直没有起床更衣,她不知如何面对这名义上的“夫君”,故而迟疑。
昨夜实在是……
她把霍朗认成了霍崇。
好在,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,叫人生疑。
“夫人要睡到几时?”
霍朗伸出手来拨开她额间的发丝,好似寻常夫妻一般关心了妻子一句。
宋清婉却听出了他言语里的揶揄与机锋,索性睁了眼,道:“将军怎会来此地?”
霍朗不知道小夫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,然而他自是以不变应万变,说:“来接你。”
虽然是被兄长一封书信催过来的,但他也没说错。
宋清婉何等聪慧的女子,心下略一转便猜到了原委。她只是想不通霍朗为何连夜冒风雪前来,但她也不敢问。想来霍朗总是有自己的考量的,必不会为她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女子过分上心。
她即刻起身更衣,还道:“妾今天贪睡了,都是妾的不是。这就命秋荇将干净的衣裳拿来,为将军更衣。”
霍朗见她如此客套,适应良好。他本就是在这些虚礼之中长大的,也就习惯了夫妇之间的这般举案齐眉。
只是,他突然瞧见宋清婉玉颈上,有处红梅一般的吻痕,就想起外面的雪色来。
“不如今天,夫人与我一同骑马赏雪?”
一室散乱,霍朗兀然问出这样的话来,让宋清婉恍神好一会儿。
前世,她和霍朗不是没有过温情脉脉的时候。在钟玉菀没有出现之前,霍朗总归还是将她视作自己的妻。
古代的男子自然不谈什么爱不爱的,忠贞更是无从说起,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事。可霍朗从始至终都只有她。
哪怕后来出现了一个令他百般欣赏的钟玉菀,他也只是发乎情、止乎礼,直到与她和离才另纳新欢。倒是自己……
霍朗骑射了得,通医术,书画剑法颇精,先霍将军曾为他打了一把“君子剑”。而霍崇更擅格斗之术,力大无穷,战场上往往持刀厮杀。
早些年,兄弟二人一到秋季就喜欢来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,猎些野物来食。宋清婉也会一起跟过来,打发打发辰光。
霍朗虽然面冠如玉,却没有一点菩萨心性,所猎之物多没了气息。霍崇倒是格外心细,总留心着,有一次竟猎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回来,说是给她养。
她高兴得要命,可惜兔子受了伤,失血过多,还是没有活下来。
霍朗见她难过得紧,隔天带了一株不起眼的草回来,拿了个盆种好递到她怀里,说:“兄长送了活物给夫人,我便不送了。这是月盈草,每到夜晚,叶脉之间,好似有月光流转,煞是好看。夫人就不要难过了。”
拿现代话来说,霍朗有些君子的浪漫。
他送了她这样好的月光。
宋清婉想,与斯人日日相伴,任是无情也动心了。
“将军来得这样急,踏雪应当累坏了吧?不如让马儿先歇一歇。这雪还有得下呢。”
宋清婉答道,说完行了个礼,退到屏风外面,招呼秋荇拿衣服过来。她忆起往事便伤心,怕见到霍朗又犯疯病。
霍朗被她这落荒而逃的姿态弄得好笑,原本是自己想得不周全,害羞的倒成了夫人了。既然夫人这般害羞,那他更要逗逗夫人了。
行军最要紧的便是一个“快”字,霍朗久在军营,更衣也快。穿好衣服,又是一般翩翩君子的模样。他出门见候在旁侧的秋荇,悄声问夫人在何处。
秋荇指了指西檐下雪堆旁,美娇娘不知为何望着